(文/李剑)看过《天下第一楼》(1988),接着看何冀平的《德龄与慈禧》(1998)。仅仅十年光景,作者的水准就从一流的据作家,落到三流市井编剧的地步了。
《德龄与慈禧》故事非常乏味,毫无新意,也无内涵。作者想写清末的中西交流,可惜学问不够,无法刻画当时的外交、政治和思想生态。作者想写慈禧和光绪维新求变的努力(剧中作者想像慈禧也是力图维新的),可是除了口头上用几个“维新”、“立宪”、“共和”之类的字眼,就没有切实细腻的人物对白。虽然一个话剧里有了西学东渐、政制变革这样宏大的、作者无力驾驭的主题,已经是杂然芜乱,作者仍然是不满足的。她又加进了一个主题,让整个剧本读起来越发混乱。这个主题,当然就是爱情。而且不仅是光绪的爱情,竟然,还有慈禧的爱情(慈禧和荣禄)。
这样一来,这部剧的内容不但纷乱,而且还变得非常肤浅。作者写的爱情,好像中学小女生的天真感叹一样。比如:
德龄:“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再好的衣服也有破损,再丰盛的宴席也会完结,再坚实的宫殿也不能永固,再美好的花朵也会枯萎。只有爱,它永存心底,永远甘甜。”
慈禧:“中国人说,爱,像一坛陈年好酒,把它埋在地下,越久越有味道。”
这种对爱的比方,真是庸俗恶俗之至了。一个成名的剧作家,怎么能在写作上变得这么平庸,这样幼稚,又全无文采呢?再说语言。这部剧的语言不伦不类,不古不今,没有特定的时代感。剧中光绪出场后,称慈禧为“皇阿玛”。除了商业化制作的港台影视剧之外,我还未见有这种称呼的。
《孽海花》里,写到两宫不和,有光绪和慈禧的对话,光绪称慈禧“亲爷爷”。这个称呼,应该是确实可靠的。曾孟朴在光绪年间“出入翁相之门”(翁同龢),他的叙述自然更加准确。满族人亲属之间的叫法和汉人有不同。王度庐小说《铁骑银瓶》里,春雪瓶称呼玉娇龙是“三爹爹”。王在书中略作解释,“爹爹两字,原是旗人对于叔父之称,对于姑母也可以这样叫。” 王是满族旗人,此说可信。
才华凋零,文思枯萎,本来是颇可遗憾的一件事。不过作者似乎不觉得,她在创作后记里表现得很是满意自得。而就是这同一个编剧,在80年代末写的《天下第一楼》誉满京城时,还能反思“自己古文功底的浅薄”、“方方面面的幼稚和欠缺”。
十年间,判若两人。这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