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进)巴西世界杯诞生了史上最强的四强:巴西、阿根廷、荷兰和德国。这四支球队在全世界各自拥有数以亿计的球迷,且很多球迷同时是多偏好型。那么,我们为什么会对一支球队有偏好呢呢?对某一支球队的喜欢或迷恋究竟源自何处?
赌球者是偏好性最为明确的一个族群。他们无所谓国籍、战术、球星、道德、教练等所有影响球队战绩的因素,只关心比赛的进程和结果能否带来足够的收益。这是与足球有关的最具偏好的一群人。如果仅仅下注比赛输赢或比分,他们甚至不看球,只关注决策的正确与否。对他们而言,每一场球赛都是一次博弈的机会,至于什么样的球队在比赛、在什么场合角逐、踢得好不好,都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赔率和盘口,下注与赌博,这些才构成了他们偏好的主题。
对于爱球的观球者而言,偏好是必然存在的,也是看球所必须的催化剂。很难想象一个人观看一场比赛,从头到尾都是绝对的冷静和理智,那是多么无趣的事情。有人指责朱广沪在足球评论时过分钟爱巴西队,如果我们能够设身处地想想老朱当年在巴西训练健力宝少年队时和巴西人“同甘共苦”的日子,就能抱有同情之理解。你固然可以批评老朱滥用国家公器煽自己的旧情,但老朱的偏好较之那些“老油条”般不偏不倚保持“所谓中立”的球评家,或许更有人情味一些。
球迷的所有偏好之中,爱国是首要因素。但凡有本国球队比赛,球迷支持的理所应当是自家子弟兵,这几乎是铁定规律。但是,很多中国球迷成为这一规律的例外,因为中国球员在球场上和球场外的表现都和爱国不沾边,也就令到球迷很难在高度爱国热情的激发下热爱国足,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中国国家队比赛时总有那么多中国球迷盼望国足输得更彻底,或许是“爱之深恨之切”,或许是“恨铁不成钢后滋生的畸形之爱”,不管属于哪种情况,中国足球队不受本国球迷待见的程度之高,高居世界第一,远远将足球豪强们抛在后面。
世界足球列强的辉煌战绩和超级巨星的个人魅力,是球迷选择所支持球队的一对相互关联的考量因素。球队战绩好,拥趸自然多,例如曼联,它是全世界拥有球迷最多的俱乐部,也是英超战绩最彪炳的球队;阵中有超级巨星,哪怕球队整体实力上有所欠缺,也能获得球迷“爱屋及乌”的支持,伊布的瑞典队就属此列。这两个因素在很大程度上是密不可分的,有超级巨星的球队,战绩比较容易有保障,如有里贝里的拜仁;球队持续登顶摘冠,既有资本又有名气吸引大牌球星趋之若鹜地加入,如内马尔加盟巴萨。特别是欧洲各豪门俱乐部,旗下众星云集,凭借超级球星的感召力已能聚集众多球迷,再加上名教头的加盟,更是如虎添翼,战功卓著之时票房大卖自是不在话下。例如,有贝尔加盟皇马,在“取欧冠冠军如探囊取物”的新帅安切洛蒂神奇指挥下,C罗、迪马利亚才能帮助皇马完成欧冠“第十冠”。在国家队层面,战绩好的球队大多有料:要么是具有超级明星,要么是打法精彩好看,要么是二者兼备,总之能够不断刺激球迷分泌肾上腺素。错过了黄金一代的C罗注定无法使葡萄牙队世界杯之旅走得更远,因此喜欢葡萄牙的多是因为C罗这一超级巨星;喜欢智利的,估计没多少人关心阵中最大牌的桑切斯究竟有多厉害,它们看重的是其将传统的南美技术型和欧洲实用型打法结合得天衣无缝所创造出的观赏性极强的疯狂足球;而喜欢荷兰的,既会迷恋“小老头”罗本的一路狂奔,更会欣赏荷兰人痛宰西班牙的华丽足球。
球迷身处成王败寇的时代,若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一支鱼腩球队,那就只能“长使自己泪满襟”了,顺带还因为球队失利而屡遭人戏谑,长此以往患上精神病的概率恐怕会激增。但是,在世界杯的赛场上,一旦出现强队被弱队戏弄的场景,那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重大事件。例如,1982年世界杯阿尔及利亚爆冷击败不可一世的西德;2002年韩日世界杯土耳其杀入四强。哥斯达黎加则是本届杯赛最大的黑马,以至于它与荷兰队的四分之一决赛,让很多坚定的荷兰球迷纠结不已,既希望看到郁金香的继续绽放,又不甘心黑马不再黑下去。这种两难的情结在球迷是否支持比利时队和哥伦比亚队时都有体现,在欢呼传统的权力架构被土崩瓦解的同时,却又对那些落寞离开的老牌强队心生怜悯。就像西班牙人的失利看似宣告一个朝代的终结从而引来举世赞赏,可一旦“痛打落水狗”成为主流思潮时,那些曾经视西班牙队为神迹的拥趸们,立刻展开了对于过去美好时光的忆旧和缅怀。
具体到一场比赛,球迷的立场有时会不断变化,特别是球迷对比赛双方都没有特殊偏好时,更容易出现随场上局势变化而改变支持立场的情况。例如,裁判频频做出对某一方不公正的判罚,或是一方不停地用阴招伤害另一方,等等,都会使得观球者重新思考自己作为球迷的角色定位。例如,南非世界杯的决赛,很多球迷赛前希望荷兰夺冠是因为他们是千年老二,总是扮演悲情角色,这种“有志者事竟成”的成功学思维和“支持弱小者”的心态,使得他们坚定地为橙衣军团加油。但是,当德容恶狠狠地一脚踹中阿隆索的胸口却逃脱了应得的惩罚时,部分球迷本来不是那么坚定的支持之心开始动摇并最终反转,转而支持西班牙人。哪怕后来荷兰人遭遇到了好几次不公正的判罚,但球迷顽强力挺西班牙的决绝之心已不可更改。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在内马尔伤退离开世界杯之前,很多球迷诟病巴西队不禁打得臭,而且挟东道主的便利获得了不少的优厚待遇,但内马尔严重的伤情和痛哭的表情立马改变了很多人的观感,或许他们对巴西和德国究竟谁胜谁负持无所谓态度,但内马尔的悲情无形之中帮助巴西人获得了道义上的领先优势。
偏好意味着球迷在选择支持哪支球队时并非总是按照“预期效用最大化”原则加以决策,而是采取“非理性决策”的方式。洪都拉斯的球迷不是因为法国队有本泽马就改为支持法国人,哪怕本国球队输得再惨,为自家兄弟加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尽管每一次看着本泽马们将球一次次送入洪都拉斯的球门时心理不那么好受;甚至在场上球员有些气馁时,球迷还得先将自己的不爽放在一边,摇旗呐喊拼命助威。哥斯达黎加的球迷不会因为球队未能进入四强而沮丧,因为他们的球队可以让进攻强悍的荷兰人颗粒无收最后被拖入点球大战,这样的表现足以让他们昂起头离开,而荷兰人赢得了比赛却备受批评。“基准点”选择的不同,仅仅差一点点就能掀翻荷兰人的近乎于成功的遗憾,共同造就哥斯达黎加球迷对自己球队的偏好,更能让他们有尊严地告诉世界自己“黑”得有多么的漂亮。
每个人都有选择偏好的自由,应当容许观球者根据个人偏好选择所支持的球队。如果人们的偏好一样,那么足球的世界就会变成单色调般枯燥乏味。幸好人与人在偏好上存在多元化选择,这确保了足球场内五彩斑斓的支持群为各自的球队鼓与呼,也成就了人们足球生活的精彩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