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萌妖Kitsch)阴雨连绵,最适合看《聂隐娘》。初闻便知沉闷,也不意外,侯孝贤的作品,编剧里又有朱天文,犹记得朱天文那本吊书袋到需要一边读一边百度,却又华丽繁复的《荒人手记》,便知道这片子不会烂,但是门槛高。
很早便想看侯孝贤,《悲情城市》,《恋恋风尘》,然而片子太老,就需要些动力,需要契机。《聂隐娘》是个好契机,有戛纳作保,至不济有舒淇和张震,颜狗觉得足矣。
影院的灯光暗下,黑白的画面里,舒淇手起刀落,取军列中大僚首级,”如刺飞鸟般容易“。侯孝贤第一次拍武打戏,如流云入水般的古典之美。而舒淇亦完成的够漂亮,没有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看到这样的打戏如同在菜市场看到保护动物,看惯眼花缭乱、画蛇添足仙侠剧的吾辈内牛满面。侯孝贤掌下的唐朝亦不同,《黄金甲》以晚唐为蓝本,呈现出的却是一片盛唐气象,高饱和度的色彩,宝蓝,亮黄,绮红,然而主要是靠姑娘们的胸在撑;《聂隐娘》则清寡得很,空镜中的飞鸟,寒鸦,屋舍,花树,空辽、萧索;舒淇的黑衣,周韵的华服,瑚姬的舞衣,精致华丽,却又并不跳脱。侯孝贤的晚唐是这样的萧索,迟缓,沉默,看得人不得不在座位上一次次调整姿势才不致睡去,然而它又这样迷人,迷人到我终于战胜睡魔了呢。
再说《聂隐娘》的故事,唐人的志怪,远不及明清小说那样完满,情节在转折处最是凌厉,又少伏笔,简直任性,如同聂隐娘藏于脑后的利刃,作者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这样的故事,若是《画皮》之于陈嘉上,便是扩写,磨皮,硬生生将一个凄厉的艳鬼化成柔媚多情的白狐,再加上一个粘腻拖拉的感情线,是庸才。而侯孝贤够任性,一个已经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故事,编剧们又要几易其稿,最后减法plus减法,寥寥几句文言文的对白,又不做旁白,为了跟上剧情我心中回想起来柯南的主题曲,也是蛮拼的。而他这样任性,将信息杂糅在台词里,去掉冗赘的旁白,所以有别样的意境。而旁白的另一个极端,是李少红之于《红楼梦》,镜头语言可以说懂的地方,亦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敢拍有声有画的名著导读,哭笑不得。两极中间的作品便是我们习惯的精彩,平淡,中庸。偶尔偏一偏也不错啊。
而表演也是奇诡,幸而他选了舒淇,张震,周韵,辨识度极高,演技又都有些邪性。还要感谢阮经天,隐藏的够深,一点不跳戏,嘤嘤嘤,我都忘了你是纪存希。舒淇的脸寡淡,沉默,又有性感轮廓(你们想过吗,这要是找个随便小花旦来演,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周韵则是够狠绝,不在姜文的镜头里,依然有自己的风韵;张震贵在面容模糊,观众去看,是从隐娘的视角看,便看不透。每个人都面瘫,却都瘫出了自己的风格,格瑞特。
看《聂隐娘》的感觉如同看《太阳照常升起》,困惑,累心,挫败,但又沉迷,我看不懂是我的错,导演你牛逼我真的不怪你。而不同之处,在于姜文正值壮年,想说的太多,运用的意象亦多,斑斓丰盛,看得人眩晕,又沉迷;侯孝贤则是人到晚年,便愈发得简练,沉默,冰山一隅,不好相遇。但正因如此,《聂隐娘》有自己清远的风格,但是不讨巧。所以就,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