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豆瓣,number-wan)不知道幻想的玩伴是不是独生子女特有的体验。眼下国内要全面二胎了,如今孩子又能在iPad之类的产品上得到想玩的几乎一切,以后我们的小孩如果来看这部电影,会不会无法理解里面的很多情感呢?
我和姐姐两个独生女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妹没什么差别,她就是我童年的第一玩伴了。不过表姐妹终归是表姐妹,黏在一起的时间再多也总会有各回各家的时候,然后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了。在家里我最亲密的伙伴是一条浴巾,蓝底上印着一只米老鼠,摸起来手感巨好,我在家干什么都要抱着它摸,睡觉时更是不可缺席。我一开始叫它米老鼠,后来叫着叫着由于我小时候品味比较低俗(明明到现在也还是很低俗)就变成了“米拉屎”,一点也不嫌恶心地挂在嘴边。大人逗我“等到你结婚的时候是不是还要披着这浴巾呀”,我急得跳脚“我结婚谁敢不让我带着米拉屎,我打死他!”
想得太美了。米拉屎连我的小学都没能熬过。有一回看电视的时候我妈催我去做作业我半天不肯动弹,动手争抢的时候把米拉屎撕成了两半,我哭得再惊天动地也回不到之前的那个时刻了,我一百次地想着我当时怎么就不能听话一回呢也没有用了。外婆把两半缝了起来,但米拉屎好像渐渐地老了,手感越来越不如以前柔软,拿着的时候还要如履薄冰地怕扯断接缝处。其实那个时候它作为一条浴巾居然能被手撕成两半,说明它已经是老了吧,就算没有那次事件,以后也可能会有其他的事情摧毁它。或许这样也好,起码凶手不是我自己,免得我自责。
初一暑假的生日,姨当时在开店,把店里的一只猪送给了我,手感之好不逊于巅峰时期的米拉屎,渐渐就完全取代了。这只猪伴我走过初中、高中、大学,直到打着字的当下它还在我大腿上。从06年8月算起的话,它现在已经过了9周岁啦,大概跟米拉屎陪伴我的时间差不多长了,手感还是那么好,也许我会带着它结婚吧,谁知道呢。它其实是一只麦兜猪,但它对我来说不是麦兜,就好像米拉屎对我来说不是米老鼠一样,它跟外面到处看到的麦兜不一样,它只是我的猪古力。(曾用名“新晚”就不想说了。)
应该几乎所有人的童年都是脑洞最大的时期吧。我和姐姐几乎给家里所有东西都起遍了名字,比如有一把黄色带靠背的扶手椅坐上去就觉得自己特别气派,所以它叫“黄帝”,以此类推,一把蓝色带靠背不带扶手的椅子就成了低一级的“蓝帝”,还有一只没靠背没扶手的绿色凳子就是最低级的“绿帝”。塑料椅没那么长寿命,黄帝和绿帝不知去向,蓝帝还在我现在的家里,风化得黑黑的,而且长大后的屁股也不够坐了。
姐姐跟我说,如果你不记得一个娃娃来到手上的日子,那你给它起名字的那天就是它的生日。她给自己床头的小黄鸡取名“蛋黄派”,给我家车上摆的鸭头抱枕取名“鬼脸嘟嘟”(因为任意扭曲这个鸭头可以形成各种奇异表情,而鬼脸嘟嘟是我们那时候很爱吃的一种饼干,啊说起来这个饼干现在还有卖吗好像很多年没见过了。可怜的鬼脸嘟嘟被我们扭曲过度后来破得棉絮都跑出来了。唉这些悲惨的下场还是跳过不提吧)。我也有样学样,给沙发扶手上趴的背上有两块黄色圆形图案的狗狗取名“双黄蛋”,……总之取了一堆名字但又忘了取名的日子,干脆自行设定喜欢的数字作为它们的生日,还信誓旦旦地想着以后每年都要给它们过生日。
并没有实现过,因为没多久就忘了自己设定的日子了
我最有创造力的时候不是跟我姐在一起就是跟冰在一起。跟冰的脑洞甚至开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我是热死神她是冷死神,我们设计了一个死神的身份标识画在各种地方宣示主权,发明了一堆专属死神的“死话”,平时通过转圈来在死神和人类的身份间转换,如果身为死神的时候说了人话或者身为人类的时候说了死话都要惩罚。这个说起来又要没完没了了。直到初一我们都还是很要好,还产生过不少新的死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渐渐疏远了,不再一起玩,不知道聊什么,说错了死话的时候也不再纠正。大概都觉得太幼稚了吧。我不好意思对她说,我即使变得多么成熟,也还是想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重回幼稚啊。
电影里第一个让我难过的点是在goofball island坍塌的时候,如果是在别的动画里我会觉得这个岛沉下去了应该还会再重建起来吧,但在这里我知道它不会了,因为我知道脑洞关上了就无法再打开。小学跟姐姐、跟冰在一起是发明了最多新事物的时候,初中后也还有一些,高中后就几乎没有了。初高中的朋友更多是建立在情感、经历、爱好的分享上,当然这样也很好,只是跟小时候对一切都那么新鲜好奇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记得很多小时候的脑洞,却只记得这些发明的结果而完全不记得过程,如今想象力匮乏,怎么也想不起以前都是如何冒出那一堆堆点子的。除了脑洞之外,天真、幼稚、诚实等等很多个岛都是一样,如电影里一般沉下去了就是永久性的。从无知到有知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一旦学会了世故明白了现实习惯了谎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让心态回到不懂这些的时候。
但旧的岛沉下去又会有新的岛浮出来,我只是不舍,却也明白不一定是坏事。直到bing bong对joy说“Take her to the moon for me”的地方,根本没办法忍住眼泪。我想起我那么多起过名字的小东西们,我一直相信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尤其是当我给它们起了名字,跟它们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也曾呼唤过我的记忆,我却毫无知觉地把它们抛下了深渊?
我不想忘记它们。此文献给bing bong,献给我的姐姐、好朋友、以及所有的童年陪伴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