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独孤龙雏)这应该是一部奥斯卡级别的动画片。我的意思是,如果《头脑特工队》能够拿下最佳动画长片,那么这部《疯狂动物城》已经提前锁定了明年的最佳动画长片。前年《冰雪奇缘》让“Let it go”火到爆炸,去年《超能陆战队》“大白”暖男形象俘获了无数人心,而今年《疯狂动物城》超越之处在于,它塑造和推出的是一个城市,而不单单是某个角色,或者说,你更可能记住的,不是故事的主角“元气兔”和“吊儿郎当狐”,反而是那只仿佛患上了“面瘫延迟症”的树懒。
而它,竟然他妈的叫“闪电”,反差萌出一脸血。制作这部动画之前,整个制作团队的动画师专程跑到肯尼亚去看动物,整整看了11天。每天一大早出门看动物,中午吃个午饭,然后继续看动物。看起来好像蛮无聊的,但身为一个人类,在钢筋水泥堆砌的城市里生活久了,身上难免有一股怎么也去不掉的人味,而这种味其实是臭的。因此当他们如一个外来者闯入了动物们的生活,就会发现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世界,不仅不会无聊,而且会灵感突突突往外冒。我在斯里兰卡游览国家公园,就是这种感觉,哪怕只看大象拉屎都可以津津有味的看上老半天而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无聊。
看到动画片以后我们可以想象制作团队在肯尼亚的那11天里,迸发出的逆天灵感。整个动物城不仅美轮美奂、而且充满科幻色彩,一道似有似无的高墙分割两边,一边是阳光毒辣的沙漠,一边就是滴水成冰的严寒,再穿过一个山洞,又变成了大雨倾盆的热带雨林,场景转换之奇伟、瑰怪、非常,常在于动画片也。
迪士尼,或者说皮克斯的动画形象靠看了11天动物和他们一贯的美工风格积累,当然是非常惹人喜爱的,而形象本身是为塑造性格服务的,在动作和表情中极为精准的体现出每个角色的性格,是他们的长项。我们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描绘,诞生了无数脍炙人口的经典动画形象,比如狮子王辛巴就是勇气和力量的象征、超能陆战队的机器人大白代表了温暖和治愈、头脑里的喜悦情绪是阳光和快乐……它们就像一个个标签,拿出来就可以和他们所代表的事物划上等号。
将角色鲜明的性格特征塑造出来,是一部合格动画片的基本要求。但使《疯狂动物城》堪称神作的原因,恰恰是它自己颠覆了这种鲜明形象的塑造,或者说,它用动画片的表达讲了一个十分成人化的道理,那就是,不给别人贴标签是做人的基本道德。无论食肉动物再怎么温顺贤良与世无争,但千百年来藏在他们体内的野性,已经化进了他们的DNA里,也许就会在某个时机爆发出来,伤害周围所有人,所以我们必须把他们从动物城中驱逐出去,与他们隔离开。而为了达到这个险恶的目的,某些坏坏的食草动物则不惜栽赃陷害食肉动物,引起大家的恐慌。
任何一个人捋清楚这个主线剧情之后,都会在似曾相识感之后体会到制作团队的良苦用心。整个人类历史简直就是互相贴标签的历史,那些争执、斗争、意识形态,基本都逃不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维模式。前两天正好看到一个笑话,说有两个人在网上聊天,这个问:你是哪里人啊?那个回答说我云南的,接着反问那你又是哪里人呢?这个回答说我山东的。那个马上问,我靠,那你会开挖掘机吗?这个沉默了2秒钟怒吼道:那你他妈会六脉神剑吗?!
这个笑话让我这个“高考随随便便考一下就能上清华北大”的学渣笑了很久,我又把它讲给了骑马上学的内蒙古同学以及什么都敢吃的广东朋友,然后我们一起把娘娘腔的上海男人和流氓东北人做了个对比,最后在河南人都是骗子的辱骂中结束了谈话。你看我们对这种事的理解,还不如一只兔子。再细数一下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或者正在发生的对来自某些地域某些族群某些信仰的同类的迫害以及歧视,或者被迫害以及被歧视,简直羞愧难当了有没有。
已经有许多认知心理学家通过实验证明了,给别人贴标签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为了最大限度节省思考容量以趋利避害的生存策略,只要是人,就难以完全避免。这句话翻译成通俗的白话就是,每个人都有给别人贴标签的本能冲动,但这么做的人,是傻逼——因为脑容量不足,只能依靠贴标签减轻思考强度。
之所以说《疯狂动物城》是一部神作,是因为它一改以往动画片注重个人成长价值的叙事角度,也不再围绕着作为个体需要的亲情、友情、爱情等滋养元素讲故事,它着眼的是我们生活的整个环境,是生态级的构建。这可能是迄今为止,动画长片中最成人化的一部。它用卡通化的手段描绘的社会现象与指出的社会问题,是真实、鲜活而又十分尖锐的,它让我们哈哈大笑,然后发觉其实如此滑稽的就是现实的生活。
要不然为什么我们看到车管所里全都是树懒时一点也不觉得费解,反而是那只来自乡下的兔子发出了惊呼?因为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嘛。除了对成人化世界的描绘极为到位之外,这部动画的另一个特点是各种梗和科学概念玩的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比如黑帮老大是一群北极熊保护的小老鼠,一说话就是满口的教父腔;比如为什么兔子和狐狸一起搭伴破案成为好朋友甚至擦出火花是一件很让人费解的事?那是因为其实赤狐的食物链里就赤裸裸的包含着“兔科”。还有为什么朱迪兔有197个兄弟姐妹你知道吗?那是因为兔子是繁殖癌啊,公母凑一对儿给了它们机会,就能生满整个宇宙。可见花了11天看动物绝不是白看。
那这部动画最终究竟体没体现所谓励志或是正能量的部分呢?亲自看过之后相信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我把它评价为神作的原因在于,它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要建成一座Zootopia,需要解决的最底层逻辑是什么,或者说,对比动画片,在实现Zootopia梦的路上,我们还差在哪里,是否仍有希望?那句“Any one can be anything”除了个人成长励志的意义外又对我们的世界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能实现吗?
豆瓣上有个短评说“可惜世界不是一部迪士尼出品的动画片”。但要我说,这世界就是这部迪士尼出品的动画片。你说呢,闪电?